Page 25 - 祖孫聚同樂 互動共學趣 - 得獎作品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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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顆半熟的蛋
銅獎
或許那顆半熟的蛋是對我最大的憐憫吧 !
一顆生雞蛋打在那碗稀疏白米上，便是我的一餐。我怨，怨為何得被迫下嚥；我怨，
高 中 職 組 怨那個把我丟進萬丈深淵的罪魁禍首。在那個年代的領養，大部分是生活所逼，而我
只是其一，作為金錢的替換，能為我的兄弟姊妹換來飽足的一餐，卻再也等不到一聲
爹娘的叫喚。
他其實有來看過我，我的生父，只是我不願理他罷了，他手上揣著現摘的鮮果，
探頭等著我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，我才不樂意呢 ! 那個把我親手賣出去的人，我的蒙
童思想反覆提醒我，是他拋棄了我，那我就有和他嘔氣的權利。
誰叫他把我送到一個陌生人的手上，他天天只忙於工作，我此生忘不了 ---- 從樹
上摔下，沒有母親跑來呵護；掉進井裡，沒有父親著急的把我抱出；被蛇咬了一口，
沒有兄弟姊妹扛著我進醫院；被牛踢暈在樹下，在腦中喚著父親，可在闔眼之前卻見
不到他的身影。罷了，那時我便與己作誓不再與他見面，直至他過世的消息傳入我的
耳裡，我也只想不違反誓言地在夢裡與他相見。
小時候，我寧願一生吃著糟糠，也不想要餐餐白米配著生雞蛋，那不過是要讓我
做事前的溫煦之風，撫過後便是沒日沒夜的工作暴雨，我無權抗拒，那作嘔不出的苦
楚，僅能化為利刃反覆割劃著我喉嚨深處。學習之事更是免談，國中生，這個稱號我
配不上，還記得當年歐老師送的一支鋼筆，賄賂了我向學之心，但卻也改變不了我只
能勞動的命運。
或許結束學業，外出工作對我來說也並非全然的壞，至少我不用再硬生生嚥下那
未具好意的生雞蛋配著白米。那夜，養母煎了顆半熟的蛋，臨走前還是省了瓦斯，但
這是對我最大的憐憫吧 ! 還能吃得到一點脆皮的外邊，之後我要面臨的不再是家庭瑣
事，而是偌大複雜的社會。照片那時的我才 15 歲，坐在理髮椅子擠出的笑容，慰勞著
自己斷斷續續站了 10 幾個小時的辛勞，這張可是我畢業遠足後的第 2 張相片。
穿越時空遇見阿媽當年的樣子，放在現代是苦不堪言，但是阿媽藏在內心的記憶
林 姸 均 與情緒，卻是不容我窺探、感受到的，我無法聽見她在生父過世後遺憾未說的話，無
法看見她那辛苦勞動的模樣，只能從言語當中，捕捉我以為的想像，聽起來如此不容
回想，可我卻常在她的夢話中，聽見了她正懷念的地方。
現如今，阿媽吃到全熟的蛋了，所以她總喜歡跟我訴說著童年往事，當時辛酸難
過卻抹不去的記憶。如今已然 77 歲，卻能侃侃而談，或許這就是為甚麼連阿斯海默症
患者，會忘的都是現在的奢華，卻抹不去從前的傷疤。
或許是因為一顆半熟的蛋，給了當時的阿媽一個生命的轉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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